第一讲 安住当下
（2008年12月12日晚）
四祖寺第六届禅七法会今天正式开始。打禅七有非常严肃的使命，非常紧迫的任务。僧众这边禅堂看起来人不多，但是在居士那边的禅堂还是坐得满满的。大家来自四面八方，有很多人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请假而来，还有的人甚至是从海外赶来。大家为什么要聚集在这个地方呢？因为这是四祖的道场，自古以来就是明心见性、见性成佛的场所，自古以来就是参禅悟道的场所，自古以来就是高人辈出的场所。这个场所、这座道场，具有历代祖师的加持力，具有十方诸佛菩萨的加持力，具有尽虚空遍法界一切已经觉悟、正在觉悟、将要觉悟的发心菩萨的加持力。所以大家仰慕这个道场，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住在这个道场的人，往往不会觉得这个道场有何殊胜之处。如果仔细分析一下，不管住在这个道场的人，还是仰慕这个道场的人，还是暂住这个道场的人，都是对这个道场有信心、有感情、有认同、有归宿感的一种表现。有这种力量，才能够诸上善人聚会一处，这个因缘不可思议。希望两堂僧俗大众，要十分珍惜这种善因善缘。
今天我在起七的时候曾经讲道：“东南西北问禅人，破额山前究此心。”来自东南西北问禅的人，来求禅的人，来学禅的人，都在破额山前，共同参究此心。禅即是心，禅不离心。离心无禅，离禅无心。“灵鹫拈花谁得旨”？佛在灵山会上，末后因缘，拈起一枝金色波罗花来，百万人天罔措，只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此一笑，奠定了千古佛法的基础；此一笑，开启了禅门的无上法宝；此一笑，唤起了无量百千万亿众生的迷梦；此一笑，一直延续到今天；此一笑，还要无限地延伸到尽未来际。迦叶一笑，阿难一笑，达摩祖师一笑，四祖大师一笑，虚云和尚一笑，今天该谁笑？“钟鸣板响莫因循。”就在钟鸣板响的时候，我们要精进勇猛，不能因循苟且，不能随随便便，不能打浑过日。大丈夫要有刚强的志气，要有勇猛的发心，才能把释迦牟尼佛拈花、迦叶一笑的深奥玄旨参透。我们有此因缘，就要十分珍惜。年年打七，年年没有长进；年年打七，年年依然故我。认真反省一下，就会感觉到唐丧光阴，辜负己灵，也辜负大众的成就。在反省之余，就要加强自我控制、自我调整，自觉地调整，使自己二六时中真正融入到修行生活之中，融入到集体修道的氛围之中。
修行要有次第，没有次第，修行往往会不着边际，找不到门径，盲修瞎炼。现在有不少人轻视汉传佛教，以为汉传佛教修行没有次第。对于正在探索汉传佛教汪洋大海教法的人来说，这种说法似乎有点道理；但是真正把汉传佛教的汪洋大海略涉一二，就知道这种说法实际上是走入了一种误区。汉传佛教的大小乘宗派十余个，无论哪一个宗派，只有建立了修行的次第，才有形成宗派的可能。说汉传佛教修持没有次第，那是对汉传佛教没有深入研究的结果。作为禅宗来说，虽然禅宗的宗旨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似乎没有次第，但是没有次第中依然有次第。说出个“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就是次第；说出个“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还是有次第；“顿见佛性，渐除习气”，还是有次第。古来大德开宗立派，无非引导学人循序渐进，认识佛教，理解修行，根据一定的次第，成佛作祖。
我从1992年以来，根据汉传佛教的传统，根据禅宗的传统，结合当代人文思潮、众生根机的实际，提出了以“觉悟人生，奉献人生”为宗旨的生活禅。生活禅不是一个知识体系，而是一个修行的法门。生活禅是为了将禅宗从释迦牟尼佛拈花、迦叶微笑那样一个古老遥远的传统，移植到现代，移植到现代人的心灵之中，让现代人也能根据这个传统来净化自己的心灵，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生活禅的理念，一是觉悟，一是奉献。菩萨的精神，一是大智，二是大悲。从初发心直至成佛，三大阿僧祇劫，就是为了做这两件事，就是为了圆满悲智二德的功能、力量。悲从何来，智从何来？修。离开了修，既不可能有智，也不可能有悲。智者，觉悟人生；悲者，奉献人生。这八个字就是从悲智两个字演绎出来的现代诠释。觉悟是佛教本有的理念，奉献是借用了现代社会的理念，把这两者统一起来，落实在生活中，落实在做人做事当中，就是生活禅。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在生活中觉悟，在生活中奉献；在生活中开大智慧，在生活中体现大悲心。人类一切活动概括起来是什么呢？佛教称之为三业。社会学说把人类的一切活动，总括为“生活”二字。三业的活动就是生活。三业的活动，包括清净和染污两个方面：清净三业——戒定慧；染污三业——贪嗔痴。清净三业就是善法，污染三业就是非善法。清净的三业就是清净生活，清净生活就是佛陀的生活、菩萨的生活、声闻缘觉的生活，一切正在修行、正在行菩萨道的人的生活。染污的生活就是我们迷失的众生的生活。所以“生活”二字囊括了清净与染污两个方面，囊括了凡夫与圣贤两个方面，囊括了十法界所有生命的现实。生活禅，生活中有禅。从凡夫来说，就是要将染污的生活逐步改变成为清净的生活。所以生活禅的目的是要达到禅生活。
我们打禅七，如果真正按照禅堂的规矩来做，自己有一个方法在用，时时刻刻照管此心，那就是一种禅的生活；如果在打七当中不会用功，甚至连一句阿弥陀佛都不能坚持念下去，禅生活就会打折扣。所以我的想法，打禅七，所有参加禅七的人，不管是禅堂的还是外寮的，都要过一种禅的生活。扩而言之，经过五个禅七， 五七三十五天，就是要训练我们每一个人，从这五个七开始，在这五个七当中，养成我们每一个人过禅生活的一种心灵境界和生活的现实。如此打禅七，禅七就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如果不像这样体会，禅是禅，生活是生活，打一千个七，打一万个七，也是徒劳无益。
打禅七贵在实践，贵在坚持，贵在自觉地做功夫，把握自己当下这一念。把当下这一念把握住了，让当下的每一个念头都与禅生活相应，打禅七就有了实际的意义。什么是当下呢？讲到生活，生活就是时间与空间在我们生命中的一种忽生忽灭的念头；生活就是时间与空间在我们生命中幻现的三业活动。当下是时间与空间在我们生命当中交织的那一个交点。那一个交点，《心经》是怎么说的呢？“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那就是当下。“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不是讲过去，不是讲未来，是正在进行时。那个“时”就是当下一念。在那个时候做什么呢？“照见五蕴皆空。”那就是当下一念。那一念照顾好了，效果是什么呢？“度一切苦厄。”所有的烦恼就在那一念心当中冰消瓦解。你说那是多么痛快淋漓啊！这就是当下。离开当下，修行没有契入点。离开当下，总在想明天，总在想昨天，我们的生命就永远处在困惑当中。对昨天是留恋的，对明天是向往的，就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做。所谓当下，就是我们今天该做什么，此时此刻该做什么，我们在这个禅七当中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该做什么。这个是当下。修生活禅的第一个要点，就是要“安住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