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尊法师

2021-03-15 其他文章

法尊法师简介

法尊法师是现代着名高僧,佛学家,卓越的翻译家,不畏险阻的西行

求法者,可称之为当代玄奘。法尊法师为沟通汉藏文化,弘扬藏传佛教,

贡献了自己的一生。他翻译了大量西藏佛教典籍,并写有不少论着,为藏

学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也是我们研究法师思想的最好材料。随着藏学

研究的发展,人们会对法师的论着,深为推重,缅怀法师的功德,比肩先

贤,典型百代。

法尊法师,俗姓温,法名妙贵,字法尊。笔名避嚣室主、敬之,瑜伽

行者道在。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十二月十四日生于河北深县南周堡

村,一九八零年十二月十四日圆寂于北京广济寺。世寿七十九岁,戒腊五

十九龄。灵骨塔建在五台山广宗寺。

法尊法师自一九二一年冬于北京法源寺受戒,数十年间高风卓行,大

致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一九二一年至一九三六年。法师学习西藏佛教前,先已

在五台山出家,遇大勇法师,拜为师,拜为师,听讲经论,后来北京拜谒

太虚法师,又在法源寺受具足戒,受戒后去南京宝华山学戒,最后又到武

昌佛学院学习。从出家至武昌佛学院毕业,经过四年,法师对汉地佛学,

有了一个很好的基础。武昌佛学院毕业后,回到北京参加藏文学院学习。

这是法师学习藏文的开始,当时法师只有二十三岁。一年后,由大勇法师

率领藏文学院全体学生出发入藏,开始了法师入藏九年的生活,先后在打

箭炉、跑马山、甘孜、昌都、拉萨等地,依止大勇法师、慈愿法师、札迦

大师、格陀诸古安东大师、达朴大师、格登墀巴等学习西藏各种经论。法

师在《着者入藏的经过》一文中说:“在康藏留学这几年中间,要算我这

一生中,最饶兴趣,最为满意的一幅图画了。”一九三三年,法师接到太

虚法师几封信,催促速归办理汉藏教理院事。回汉藏教理院,仅一年有余,

法师为迎请安东大师二次入藏,安东大师已经圆寂,法师悲痛已极。在拉

萨依止降则法王又学习了不少经论。从一九二一年至一九三六年共十五年,

法师两次入藏,遍访名师,广学经论,随学随译,为法师成为中国历史上

又一佛经翻译家,奠定了牢固的基础。这一时期的主要译着有:《菩萨戒

品释》二册,《菩提道次第广论》二册,《密宗道次第论》一册,《辨了

不了义善说藏论》二册,《辨了不了义论释难》二册等。

第二阶段,从一九三七年至一九四九年。法师第二次入藏归来,继续

主持汉藏教理院工作,培养了大量人才。并往来于成渝之间,讲经说法。

这一阶段是法师一生中作大贡献的时期,译着达到一个高潮。法师几部大

的译着出自这一时期,如《地道建立》一册,《现观庄严论略释》一册,

《密宗道次第广论》二册,《必刍学处》一册,《供养上师与大印合修》

一册,《入中论善显密意疏》三册,译补《菩提道次第略论》一册,《菩

提道次第略论止观章》一册,《修菩提心七义论》一册,以及《辨法法性

论》,《七十空性论》,《精研经释》,《缘起赞释》等。着名的着作有

《现代西藏》,《我去过的西藏》,《西藏民族政教史》,《藏文读本初

稿》等。法师还在《海潮音》等各种杂志上发表了不少译文和论文。特别

值得一提的是,法师精通西藏语文,不仅可以把藏文译成汉文,而且可以

把汉文译成藏文。法师用近四年之功,终于将一部二百卷的《大毗婆沙论》

译成了藏文。

第三阶段,从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六六年。解放后,法师参加了北京菩

提学会翻译组,为民委翻译文件,如《论人民民主专政》、《新民主主义

论》、《社会发展史》等,由汉译藏,显示了法师对西藏语文的精深造诣。

五五年法师为大百科全书撰稿。五六年后,到佛学院任副院长。这一时期

法师写有不少论文,在《现代佛学》上发表。然而,十分遗憾的是法师这

一时期的不少译着未能出版,有些已经散佚。我们能够知道的有《五次第

论》、《七宝论》、《四百论颂》、《入中论略解》、《俱舍论略解》。

这一时期,法师最大功绩是翻译了一部《格西曲扎藏文字典》。

第四阶段,从一九六六年至一九八零年。"***"期间,法师被打成黑

帮,参加体力劳动,把脚砸伤致残。整整十年,法师的翻译工作是一段空

白。一九七八年,法师翻译了《菩提道炬论》。法师在圆寂之前,两年半

的时间里,还抱病完成了三部有关因明的译着。这三部是《释量论》、《

释量论略解》、《集量论》,填补了汉文佛经因明学方面的缺典。这是法

师一生中最后一个翻译高潮。

中国的翻译事业,是从翻译佛经开始的,汉文佛经基本上是从梵文翻

译的。在相当于唐代的印度,佛教密宗发展到全盛时期,传入中国的西藏。

西藏翻译了大量佛经,其数量远远超过汉文佛经。但有些佛经传入汉地,

未传入西藏。汉地和西藏出了不少佛学家,写了不少着作。汉藏文字的翻

译从唐代就开始了。吐蕃时期,有藏族大译师管·法成,在敦煌一带,翻

译了一些藏文佛经,同时也把汉文佛经译成了藏文,这可能是汉藏佛经翻

译的滥觞。元代有沙罗巴,已有《彰所知论》等,清代有工布查布,译有

《造像度量经》等,但其数量很少。民国以来,大勇法师率领藏文学院全

体学生西行求法,太虚法师创立汉藏教理院,九世班禅在北京成立北京密

藏院,北京菩提学会等,翻译藏文佛经蔚然成风。有成就者,大有人在。

如大勇法师,能海法师,观空法师,超一法师,严定法师,碧松法师,孙

景风、汤乡铭、郭和卿、刘立千、王沂暖、古洗里·裒却多吉,虽然我们

没有作细致的比较,但也可以看出,最有成就者应该是法尊法师。

法师译着颇多,有论文、论着、译着、讲记一百二十余部(篇)。根

据西藏佛教的特点,法师显密兼通,几乎涉及到佛学的各个方面。如戒律、

般若、中观、唯识、菩提道次第、密宗道次第、因明、历史、语言。法师

翻译了不少西藏重要典籍,汉文三藏阙译本,亦有法师首翻弘通。法师第

一次把藏传佛教的显密理论,系统地介绍到汉地,如《菩提道次第广论》、

《密宗道次第广论》等。法师每有翻译,便融会各家,作出解释,有讲记,

有释论,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法师精通西藏语文,无论是藏译汉,还是

汉译藏都达到了十分纯熟的程度。历史上的翻译家玄奘,能梵汉互译。法

师亦能藏汉互译。法师两次入藏,前后有十年的时间,对于西藏的地理、

历史、宗教、民俗等十分了解。法师的《西藏民族政教史》是一部很有价

值的历史专着,法师编译的《宗喀巴大师传》和《阿底峡尊者传》等,则

记述了西藏大德祖师的事迹。法师的《现代西藏》是一本很好的教科书,

对我们了解西藏大有裨益。

一九九零年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出版的《法尊法师佛学论文集》,收

集了法师发表在《海潮音》、《康导月刊》、《现代佛学》、《法音》、

《中国佛教》等杂志上,以及另外一些登载在其他书籍里的短小文章。法

师从一九三零年随学随译开始,到一九八零年圆寂,为弘扬藏传佛教,驰

骋了半个世纪,其功绩是翻译经典。而这本论文集则是法师佛学思想的结

晶,是藏汉佛学研究的宝贵财产。

通过对法师文章特点的分析,从写作年代上大致分为早期文章和后期

文章。

早期文章是法师第二次入藏前后写的,基本是在第一阶段末和第二阶

段,有十多年的时间。这一时期的主要文章有《评藏密答问》、《答〈评

藏密答问随笔〉》、《答威远佛学社驳文》、《从西藏佛教兴衰的演变说

到中国佛教之建设》、《西藏佛教的建设》、《读虚大师佛教***失败史

之后》、《驳欧阳渐法相辞典叙》、《驳欧阳渐辨虚妄分别》等十几篇文

章。法师游学西藏,刻苦钻研,得到藏传佛教的真传。回到内地后,看到

一些人对西藏佛教的误解和不正确的认识,进行了批驳,当时法师正值年

轻,理直气壮,大有压倒一切之势,同时对内地和西藏佛教如何建设,提

出了一些建议,有些建议至今还很有用处。

法师后期文章,是解放后写的,基本上是在第三阶段,写文章的时间

比较集中,主要是一九五三年到一九六二年这十年间。一九五五年给大百

科全书撰稿,法师写了不少文章,主要是西藏的历史和几个有名的历史人

物。一九五六年写了《略谈定学》。一九五七年后法师写的文章,介绍了

西藏佛教典籍,如《宗喀巴大师的〈菩提道次第论〉》、《〈般若八千颂〉

与〈现观庄严论〉对照科目》、《〈大般若经〉中一百零八句法简介》、

《龙树菩萨的六部论》、《甘肃嘎登协主却稞寺学习五部大论的课程》。

法师还写了一片关于因明的文章,题为《法称因明学中"心明"差别略说》。

中观宗讲座是这一时期文章的写作高峰,也是最能体现法师佛学思想的一

篇杰作。从以上可以看出法师后期文章的特点,主要是对西藏佛教的历史、

人物、典籍、教理进行了论述,文章更加老练、成熟。法师的早期文章和

后期文章风格迥然不同,而佛学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一九八八年台湾文殊出版社编辑印行了当代中国佛教大师文集丛书,

由洪起嵩、黄启霖编,收有《法尊文集》。当代中国佛教大师文集的总序

对法尊法师的评价是:沟通汉藏文化,开创中国佛教研究新眼界的一代佛

学大师。在《法尊文集》的封面上,写有"汉藏文化一肩挑"的赞语。可见,

海外对法尊法师的研究是十分重视的。

吕铁钢 胡和平谨志

一九九零年三月

法尊法师入藏的经过

法尊法师自述

原载《现代西藏》附录

一、 入藏目的

在民国九年的夏天,初次听到大勇法师讲《八大人觉经》的时候,我便觉着

出了场子家,应当做点出家人的事情,若是一天两堂殿地混下去,实在是对不住

我出家的本心!但是做什么才是出家所应作的事呢?那时候便听见老修行们说,

出离生死苦海,是出家的事。什么叫做生死苦海?怎么着才能出离呢?那时候我

的心理太老实了,不但不知道那两件事,就是那两个很简单的问题也不曾怀疑过。

又听见一般老修行们说念佛经生极乐,是出家人的事,这些话我也直当地承认,

但是在闲暇的时候,常听到勇法师讲些过去高僧的故事,我便知道出家人,不但

是念佛往生和出离生死,就是在生死之中,也还有翻译经论,主持正法等,应当

做的事情很多。在民国十年的春夏秋三季,又受了勇法师的指导不少。冬季便在

北平法源寺道阶法师前受具,勇法师亦在冬天便往日本去学密宗,就在腊月中旬,

承我的戒和尚和宝华山的八位师父的慈悲,成就我们三个北方戒子,到宝华山去

学戒。在次年的夏天,听开堂师父和五师父讲《天台四教仪》,这便引发了我听

讲经的宿习,我便觉听经比学戒一齐向上排班和水陆焰口的味道来得浓厚。那时

偏赶上太虚大师在武昌创办佛学院,有一位戒兄,写信告诉我,说那里一天有六

个钟头讲经,还有两三个钟头的自习,我见了那封信,就像小孩子要到新年的样

子,欢喜得不知道怎样才好。当时就抱定了一个必去的宗旨,可是没有人介绍,

又没有人做保证,怎样才能够去呢?后接到勇法师由日本的回信,他很慈悲的允

许给我做介绍和保证人,我便与宝华山的师傅们作了个暂别礼,顺风向西到了武

昌,拜见了太虚大师,加入佛学院的团体了。在那里第二年冬天大勇法师回到武

昌传十八道,各处的佛教徒无论在家出家,都有唯密是尚的风气,我也给勇法师

当过几天侍者,我也学过十八道和一尊供养,虽未受过日本带回的两部大灌顶,

但觉密宗的味道,也只有那么浓厚。在已经学过教理的人去研究他,才能了解他

那里头的真实道理。若是那一般全无教理根底的人去学他,只能够学到一些假像

观。上焉者,得到一点三摩地影像,和本尊的加被,那就要认为是即身成佛的上

上成就,谁也不敢否认他。下焉者,得到一点昏沉和掉举,夹杂着一点魔业或鬼

狐神通,那也要算是即身成佛了。我的根基很弱,既没有得到三摩地影像和本尊

加持,却也没有得到魔弄鬼的大神通,所以我对于密法是很淡薄的。学是要学到

究竟,行是行的稳当,我既不想讨巧偷乖,又不想超次越等,更不想说大妄语自

欺欺他和自害害他。我是学归学,行归行,讲说归讲说,弘扬归弘扬,样样皆以

老实心自居,老实话告人,我既不想骗人,我又不想他人的利养恭敬;所以我对

一般朋友们,总是毫不客气地老实话老实说,犯不着护惜他,也不怕得罪他,爱

听就听,不爱听就散,有几个朋友说我对于密宗害了冷血病我也就报他冷笑一声

罢了。民国十三年的春天,勇法师在北平与白普仁尊者,一同闭关于善缘庵,修

护摩法,法师便觉西藏的密法,比东密来得完善,他便发了进藏求法的决心,在

勇法师的初衷本想一人独往,或带一两个同志,次经白尊者及诸位大护法的劝请,

才发起佛教藏文学院的组织。那个初夏也就是武昌佛学院的毕业期,勇法师在北

平传十八道,函我到北平相见,面商进藏的事。盖自从入五台山亲近勇法师之后,

勇法师视我,就如象他的剃度弟子一般,时时事事没有不照顾我的。他由日本归

来,本想在庐山闭关修成就法,他挑中的侍者,我便是第一个。他在北平把方针

一变,他对我私人的计划,当然也要变更,所以就来函找我到北平面商。我在武

昌听讲《三论》、《唯识》的时候,便深慕什显奘净诸先觉的清尘,继闻勇法师

入藏的函召,当然是雀跃三丈唯恐不得其门而入了。那时候,我开离父母已经六

个年头了,父母劝促一返的信函,也不记得有几十封了。我那今年推明年,明年

退后年的复书,当然也不会欠文字债的。这年回北平,原定的是便道回家一望,

略慰父母慈怀,可是因为勇法师急于赴杭传法,便把我回家的妄念打消。到了北

平,见了勇法师,商定了进藏学法的计划。勇法师南下,大刚法师、密严法师、

善哲居士及我,便作了个留平筹备员,八月间勇法师到北平开学时,便带了朗禅

法师、恒演法师及几位居士同来。藏文学院开学了,充先生正式上课了,我们的

迦喀也渐次地上了轨道,在这开学之后,又来了超一法师、观空法师、法舫法师

等。到了第二年的春末,组织了出发的团体,一路上又是传法灌顶,又是说皈受

戒,热闹极了。火车便是专车,轮船也是包仓。在汉口的时候,又加入了严定法

师、会中法师等。也有几位老同学,来拦住我们,说些什么母院无人,西藏难去

等理由,我只笑他的愚昧固执,他并不知我早有为法牺牲的决心。西藏再难也难

不过奘公所行的高昌,和显师所经的关隘。母院再无人,也有虚大师在主持、诸

同学在研究。西藏既有很完善的佛法可学可译和可弘传,他们理应赞助我们,鼓

励我们才对,为什么反来阻止我们呢?因为都是好同学,只有各行各的志愿,我

并没有发言反对他。那年的夏天,在峨嵋避暑,顺便做了个五七息灾法会,秋天

在嘉定乌尤寺阅藏及《南海寄归传》,我对于义净三藏,起了一点真实信敬心,

我觉得我们中国的这些佛典经论,皆是我先觉牺牲了无量生命财产和心血身汗,

更受过无量的痛苦、忧急、悲哀、热泪,才换来这些代价品。换句话说:我觉得

这些经书上一字一画,便是一滴血和一滴泪的混合品,那时我们先觉发大悲心、

大无畏心,立大誓愿和不顾一切的牺牲,所请来的和译出来的,我们做后学的拿

起来的时候,至少也该想一想先觉的大心愿、大事业、大牺牲、大恩德,不应该

自作聪明,忘恩负义地批评和诽谤。我们纵不能于先觉的辛苦事业上培福增慧,

然也决不应该于先觉的功劳恩义上折福损慧才好。净法师的高僧求法诗云:“去

人成百归无十,后者安知前者难。”我读那两句诗的时候,眼睛一定是个红的,

因为泪珠的大小与葡萄差不多。他又说:“后贤若未谙斯旨,往往将经容易看。”

他算给我们受了个预记。我受了他老人家说话的刺激,同时也受了他老人家的感

化,我对于前贤实在不敢起半点轻视心,我对于先觉的事业实在不敢起半点容易

心。但是先觉的这种大慈大悲和大无畏精神,我羡慕极了,我也想牺牲一切地去

学学先觉,我对于西藏的佛教典籍,凡是内地所没有的,我都发愿学习翻译出来

补充所缺。尤其对于义净法师所翻译的律藏,我很想给他补充圆满。西藏的密法,

当然也不是例外的事。就是世间的地理、历史、工巧、医方、政治、文艺等,我

也有学习的志愿。可是一个人的精力和寿量,是很有限的,能不能够达到我的目

的,那就很难得预言的了。

二、 九年康藏留学

民国十四年的秋末,留学团由嘉定出发雅安了。可是这条路上是要经过好几

处土匪的区域。我们全体分成了水路两道进行。自洪雅以西,就没有官兵敢做保

障的。这时勇法师等,很有暂返嘉定待匪势稍息后,再继续进行的意思。但在一

般处出门的同学们,是恨不能一步走到西藏的。对于土匪的危险,是毫无一点经

验的,所以都很齐心的主张要走。勇法师也只好俯允我们,一方面请当地政府保

护,一方面电请雅安孙总司令设法。时机很凑巧,中段的土匪也有受招安的企望,

假借护送我们立一点功,所以用土匪作保商,把我们三十几个人安安稳稳地护送

到了雅安。谢天谢地,才脱了龙潭虎穴的土匪窝巢。当时在雅安休息了六七天,

就继续前进,由雅安到打箭炉,土匪的区域也不少,我记得由荣经出发的那一早

上,遇到剿匪的军队回来,挑着几个人头是很可怕的。后来才晓得,是特为我们

去除掉障碍的。第二日过大相岭的早上,又遇见土匪,可是放过了我们去,抢了

后面随行的几家布商。后来才知道,也是说通了的,所以才能不抢我们。像这样

走了十几天,才到了化城式的打箭炉,住在安却寺,就在这个冬季尾上,请了一

位半蛮不汉的土着藏文教师,老实说一句,它的藏语虽比我们好,它的藏文实在

还不如我们知道的多,过年了,开春了,同学们觉得无味了。我与朗禅法师发生

了欲动的念头,不顾一切的,不问同学们愿意不愿意,我便毅然决然地要上跑马

山去学经,哪怕与团体脱离关系都可以。在正式开会讨论的时候,勇法师、刚法

师及诸同学都没有什么不愿意。就有一两位不愿意的,见勇法师不但不阻拦而且

帮助,他也就没法反对,只有随我的自由罢了。我在跑马山依止慈愿大师住了一

年,学了几种藏文文法和宗喀巴大师的《必刍戒释》、《菩萨戒释》和《菩提道

次第略论》。这一年所求的学非常满意,对于藏文方面也大有进境,对于西藏的

佛法,生了一种特别不共的信仰。因为见到《必刍戒释》、《菩萨戒释》的组织

和理论,是在内地所见不到的事。尤其那部《菩提道次第论》的组织和建立,更

是我从未梦见过的一个奇宝。我觉着发心求法的志愿,总算得到了一点小结果。

哪怕我就死在西康,我也是不会生悔恨心和遗憾的了。在这一年之中,藏人的生

活过惯了,专门吃糌粑不吃米面,也试验得有几分成功了,民国十六年的开春,

便是我们正式出发期,我和朗禅法师是搭的甘孜拉瓦家的骡帮,装作普通僧人进

藏,那个生活是很苦的。到了甘孜,就住在商人家里。勇法师是支官差用官兵护

送着进藏,一路上轰轰烈烈大有不可一世之概,尤其那沿途的县长官员等,皆是

争前恐后地受皈依,学密咒,郊迎郊送,川边的蛮子们,哪里见过这样尊重有礼

的盛举呢?也就是勇法师的气派太大,藏人误为国家特派的大员,西藏政府来了

一纸公文挡驾,并有两张通知甘孜的商人,不准带汉人进藏。障碍发生,只得暂

时住下了。在四五月间,朗禅法师回到木娘乡学经。我随勇法师,移住甘孜对河

的札迦寺,亲近札加大师学经去了,尔时札公年德高迈,示现残疾,名义上虽是

亲近札公,实际上学经的师父,都是他老座下的上首弟子,我依止俄让巴师父,

听了《菩提道次第广论》的毗钵舍那。后又依止格陀诸古,学了《因明初机入

门》、《现观庄严论》和《辨了义不了义论》等多种。这位师父的年龄只比我大

一岁,但是他的学问、 修行、道德和慈悲,那都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不可

测度的。我依止他老人家共住了四个年头,所得的利益最多。那修菩提心的教授,

纯是他老人家慈悲恩予的,对于密宗深意,也由他老人家的慈悲,摸着了一点门

路。我对于他的信敬心,是不可用言语来形容的事。他那慈爱的面容及那和悦的

音声,令我生生世世也难得忘掉的。民国十七年的秋天,我久仰盛名的安东恩师,

由廓罗来甘孜,朝礼札公,问往昌都建立道场的事宜。这是天予我的良好机会,

由格陀诸古介绍,拜见了安东恩师,罄问了我积久欲问的许多难题。他老人家那

种渊博学海,锋利剑芒,任你何等的困难死结,莫不迎刃而解。我受了教训之后,

就五体投地地信仰,这是我初次所见的安东恩师,自此以后,就想长时依止安东

恩师了。到民国十八年的八月初四日,札公大师示寂,正如人天眼灭。至初十日

的早上,勇法师也逝世了,这时候刚法师在成都未回,身前只有我和恒照、密炎

及密慧诸兄,这种不幸的丧事临头,我们是没有办过的,怎么办呢?慌了慌了,

束手坐待是不可以的呀!于是我便东一头西一头地请格陀诸古来指导,札公的善

后也是他老人家主办的,勇法义的丧事又找到他,这才见得到他老人家的真实修

养,不慌不忙的,指出了一条通衢。我们几个人便依着所指示的一步一步地做下

去,轻轻松松地把勇法师的荼毗事做好了。密慧兄回东古,密严兄回康定,恒照

师也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甘住守,春天刚法师和密严兄,由打箭炉来迎勇法师

的灵骨回康定修塔,我也亲身送下去,重新亲近慈愿大师一个月,就在这个当儿,

智三学兄也归了西。等到他的荼毗事办了,我才回到甘孜,依止格陀诸古,听受

札公大师全部着述的传授。民国二十年的春天,我同朗禅法师、常光师、慧深师

等四人,又进一步地到昌都去。朗禅、常光二师稍住数日即进拉萨。我与慧深师

以亲近安东恩师为目的,便住在昌都求学。是年的春夏秋三季,受了四十余部的

大灌顶,对于显教诸论亦略闻纲要。八月间又随恩师进藏,路过拿墟达朴大师处,

依止达朴大师受绿度母身曼陀罗之不共修法等。十月底到拉萨,奉恩师之命,冬

月间入别邦寺放札仓郡则,名义填在寺中,实际仍住拉萨依止恩师求学。民国二

十一年,学习《因明总义论》及《菩提道次第广论》。民国二十二年,学习《现

观庄严论金蔓论》、《密宗道次第广论》、《五次第广论》,三百余尊《结缘灌

顶》,大威德《二种次第》及《护摩大疏》、空行佛母修法教授等。此外尚依止

格登持巴听俱舍,绛则法王听戒律,颇章喀大师受胜乐金刚之大灌顶等。总之在

康藏留学的这几年中间,要算我这一生中,最饶兴趣,最为满意的一幅图画了。

这几年的生活状况如何呢?我再为简略地叙述一下:当我在甘孜的第一年,

是随勇法师搭伙食,吃的当然不错。第二年分开之后,我便用一个大瓦壶,满注

上一壶冷水,在夜晚临睡的时候,把它安在一个牛粪充满的瓦缸子上,在给他蒙

上一些御寒的破烂毡布之类,由那瓦缸内的牛粪烟子,把它渐渐熏热,乃至沸腾。

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先倒出一点洗洗脸,余者之中,放上一把粗茶半把蛮盐,

这就叫做蛮茶,我在床上将早课诵毕,把它搬到床前,拿出一个木碗,半小口袋

糌粑,一块酥油,几片生萝卜来用早餐。饭后便往师处候课听讲。中午回来,再

喝几杯剩茶,揉上一碗糌粑吃,下午又上课去了。晚上随随便便地吃些东西,就

算去了一天的时光。第二天还是原方抓药,一年三百六十天也是这一着棋。生活

虽然窘迫,精神非常快乐,甚至有时候看书写书,快乐得忘了睡觉,这都是莫名

其妙的事呀!在拉萨住的那几年,生活方面,差不多与前相同。学书诵经都忙得

起早睡晚,连吃东西都要特别抽闲来吃。我在这八九年的光阴中间,对于西藏的

显密教理,皆能略略地得到一点头绪,大概就是对于衣食住三项淡薄的缘故吧!

三、初次归来

在民国二十二年,连接的接到虚大师的几封信,催促速归办理汉藏教理院的

事情,在我个人的观念上,实在觉得所学的不够用,而且想学的还很多。吃尽千

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西藏。放着宝所不住,哪肯轻易就回来呢?但是这里面有

三种原因,我虽不愿意回来,也得回来:一、虚大师是我内地唯一无二的恩师,

我对于汉文佛学,能得一知半解,皆是依止他老人家的教授得来的,他老人家是

真实菩萨,终日为着整理僧伽、培植人才、复兴佛教、主持正法而忙,他在二十

余年中,为扶持正法,创办学院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耐了多少劳。现在办个

汉藏教理院,命我去教一点藏文,我若是违命不去,岂不是给他老人家一个绝大

的打击吗?我于报恩心理上能忍耐得过去吗?二、我初到昌都时,原是想请安东

恩师来主持世界佛学苑藏文系的,因为他奉***喇嘛之命进藏,一时难得出来,

我将虚大师之函件呈白,他老人家也主张叫我先出来筹备一下,他再出来,师命

如是,我又哪里敢违呢?三、我请安东恩师来内地的意思,写了一道呈文,启白

于***座前,***喇嘛的答文上,说安东恩师出来的时机尚未到,顶好是我先出

来。这个答复,更造成了我先归的铁案。就在那年十月二十七日作了我初次归来

的行期。在行期的前六天,便是我好友朗禅法师圆寂忌日,他是害热病死的,在

九月间他害了两次,幸喜***太医的手段高明,皆给救住。第三次病返在寺中,

离拉萨太远,没法延医救治,所以他就呜呼哀哉了!我对于他的期望心很重,我

回内地筹备之时,还望他能时时代我劝驾恩师的,谁知他这一死,便弄得我后方

接应无人,所以我对于朗法师之死,伤心极了,就在伤心之中,也勉强代他办理

了丧事才动身,我那时觉得人生太无常了,太萎脆了,稍微遇着一点违缘,便要

分出此世与后世的界限。西藏这块净土,今天一别,实不知还能不能重来!所经

过的印度,即是我释迦牟尼如来诞生成佛说法示寂之国土,这些圣地若不饱饱的

朝礼个够,下次能不能再来圣地,那更是不可预料的事了。因为这个无常观念,

时时逼在我眼前,我便会狂了似的,由戈伦堡,直往金刚场,住了七天,修了点

供养。又往鹿野苑朝礼转法轮塔,又往拘尸那双林佛涅磐处朝礼一遍。次往尼泊

尔,朝礼佛往昔施身喂虎等圣迹。这样转了一个多月,直到民国二十三年正月里

才到加尔加大,又往国际大学看望一位故友,住了三天,回来便买舟东渡,往仰

光朝礼大金塔去了。那里有慈航法师首创的仰光中国佛学会,会上同仁,对于做

弘法利生的事业很有精神。我在福山寺里挂单闭关,住到三月底出关之后,在佛

学会随喜了几次普通演讲。到四月初四那天,我便买轮归国,五月初到上海,特

往奉化朝谒虚大师。在雪窦寺住了七天,便回上海往南京,会晤了谢次长、周局

长、邓梦先、陈济博等一班故友,承密师父的涵召,重游宝华山。开堂师父已做

了和尚,密承师也接了法卷。后往北平避暑,给安钦大师任了一夏天义务翻译。

回家省亲一次,这是我离家以后第二次回家了。先是十四年四月里临赴藏的时候,

回去过一次,那时我的双亲还在,唯慈母大人,因为我出家永别的关系,昼夜恒

哭,哭得右目失了明,我觉得父母对于儿女的心太切了,恩太重了。但若叫我守

在牢狱似的家里事亲,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事,假若出了家不务如来的正业浪费时

光,非但对不住佛及师长,就连我的慈母也没法见面,这也是我学法志坚的一段

小因缘。二次回家的时候,我的慈父已经去世了五年,后期的侄辈大多数没有会

过。连探亲里一共住了十天,七月底到的武昌,八月间赶到汉藏教理院开学。代

理虚大师的那副千钧重担,轻轻地就负在我的肩上,每天讲三小时的课,还要翻

译校改《菩提道次第广论》、《密宗道次第略论》和《菩萨戒品释论》等的文字。

这里埋头苦干了两学期,二次进藏的机会就成熟了。

四、再度入藏

我这次归来的计划,是想筹备一下迎安东恩师的,如上段已略略地说过。我

想迎师的原因,便是我觉得一个人用尽一生的精神去求学,也难得学好和学完善。

尤其想翻译经论的同志们,对于汉文和佛学必须先有相当的根底,学好藏文佛学

之后,才能够正式翻译。不然,就是将藏文佛学,学到第一等第一名格什的程度,

仍然是个藏文佛学的格什,遇见真正翻译的时候,仍不免默然向隅。那与翻译经

论和世间书籍,何益之有也?我若用尽一生精神,去专学藏文佛学,也不愁做不

到第一等的格什,可是时间上许可我吗?虚大师允许我吗?恩师上人准许我吗?

不,不,他们都不许我那么做。尤其是退位的老格登持巴大师,曾经教授我说:

“你在三大寺,就熬到第一名格什,渐次升到格登持巴,想我这样头上打着一把

黄伞,这也是干枯假名,对于佛法并无多大的益处,你如今先回去把宗喀巴大师

的《菩提道次第论》翻译出来,在你们汉地建立起座正法幢来,那才对于佛法和

众生做了真实的饶益。你若能设法将绛热仁波卿(安东恩师之名)迎接出去,把

宗喀巴大师的显密教法,建立起来,那比考格什升格登持巴的功德,大得多哩。”

他老人家的这几句话,固然是安慰我学业未成中途而返痛苦的方便谈,但是也给

了我虚荣心的一个大顶门针。由此便造成了我第二次的进藏。我是志在翻译的,

我的学业是未造成功的,若无一位显密圆通学德兼优的大善知识随时指导,我想

翻译的事业是不会圆满的。我第二次进藏的目的,就是想迎我那位名满康藏位居

王师的安东恩师出来弘法的了。

民国二十四年夏天,承阿旺堪布及蓉方学佛同人的函召,到成都去讲了一次

经。蒙诸大施主的捐助,凑够了迎师来内地的路费。八月底回院,将院务全权拜

托教务主任苇舫法师代理,于古历九月初一日,便下山东渡,绕道山西朝礼五台

及大同云岗。道经平津,唔诸旧友,请其捐助印行《菩提道次第广论》。此论印

行成功,全赖平津诸友乐施的功德。十四日观光菩提学会成立典礼,留下了永不

可忘的一点印象。十九日买轮南下,二十四日抵香港,住佛学会。二十八日又买

轮南行,古历冬月初三日抵新加坡。船再北行,初十到仰光,住曾文银老居士之

花园中,休息半月,应酬了些世法。二十六日买轮赴印度,二十九日便到加尔加

大,住唐人街天益楼平商德茂永宝号。这晚阿旺堪布等亦到印度。因为携带的丝

织品太多,海关上给扣留要税,这次见到行李太多的麻烦了。我也帮着到处托人

设法。后由西藏政府来了个电报证明,英国人立即放行免税。英人对西藏的怀柔,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古历腊月十一日赴戈伦堡,预备进藏所需的一切行装。十八

日与叶增隆先生一同雇骡帮进藏。为避英人的阻碍起见,凡至关隘,必须隐居密

室,半夜步行逃过。一因年余来少于步行,二因新做的皮靴太紧,在十九日的下

午便将两足后跟磨坏了两块,挤落了三个指甲,痛得我万分难忍,一步一咬牙,

晚上住在桑零曲喀,一步也走不动了。在这一生之中,我算第一次受这种罪,我

知道为法牺牲的诸先觉,也是吃过这种痛苦的,我在往昔生中,被贪嗔痴等所使,

为追逐五欲所吃的痛苦,必大于这种痛苦的百倍。我今生出了家,为迎师弘法起

见,吃这一点小苦,实在是应当值得吃,在这三界之中,吃这种痛苦和更大痛苦

的众生多得很,他们实在是可怜,我应在此痛苦之上,代尽一切有情受尽一切痛

苦,唯愿没有一个有情再受痛苦。我这样地推想了一阵,于是把脚上和身上的痛

苦忘掉,瞌睡来了,我就朦胧睡到天亮,次日又勉强能走几步了,这样一天一天

的连痛带病的熬到二十四日才到了帕克里,住在恒盛公大宝号,承马义才先生的

优待,修养了几天,二十八日雇了白字仓两匹骡子,我与增隆一同赴藏,古历正

月初一日,在途中最高寒的卡炉过年,除夕增隆煮了一些稀饭给我吃,--我病已

久,一路全仗增隆照顾,同乡之情,深觉可感,--还说了两句笑话,便是说:

“以后过快乐年的时候,别忘了我们的今天呀!”这样熬了十天,民国二十五年

古历正月初九上午到了拉萨。在藏的同乡们皆出郊来接,同乡们在异域相遇,比

亲兄弟还觉着亲热。出十见到安东恩师的管家,交来恩师手谕两件,是说他老人

家绕道动锡,不来拉萨,叫我在拉萨请所需的书籍数驮,直回帕克理会齐东来。

拜读之后,欢喜得嘴都合不起来,精神为之一振,身上的病痛也就消失了一半。

在十四日的早上,忽见管家匆匆而来面带惊慌之色,我急问何事,他便说拿墟来

了专差,恩师上人于初二圆寂了。哎哟!天呀!呜呼!苦哉!好象有一口热血,

直往上涌,幸喜裁止得快,未曾昏倒。稍为叹息了一会,便急匆匆地往各处佛殿

供灯,并发一长电告之内地诸檀越,十六日随管家等往拿墟。在止公地界遇天降

大雪尺余,以后沿途尽是冰天雪地,更加是露地食宿,遂犯了腿部转筋的旧症,

并新添了痢疾。三十日始到绒波寺,这是恩师圆寂的处所。在寺修养了几天,才

加入代恩师修法的团体。古历二月十三日,为恩师荼毗日期,众人一致推我主法,

乃以大威德护摩法焚化。十九日收检骨灰,于中捡得舍利子数粒。四十九日法会

圆满后,又修护法神供养法数日,于古历二月初三日,结伴三人,先返拉萨。途

中复遇大雪,露地生活较前次更多。因来时支有官马,沿途牧场尚可借宿,归程

全系自马,唯可放牧野原觅柴自炊耳。直至十八日晚上,才到拉萨,住在同乡处。

人困马乏至此为极。此后在拉萨养病,凡阅五月,即在此期中,亦依止绛则法王,

听讲《菩提道次第略论》、《必刍戒广释》和《俱舍论》等。自于每日略译《辨

了不了义论》一页半页不定,总以不空过为限耳。第二次进藏的情形大概如此。

五、重归和志愿

迎师是扑了空,在夏季之中,虽亦另访了几位。有的是不愿来内地,有的是

为事所阻,结果没有一位能同来。在八月连奉虚大师及汉藏院电信,促我速归。

遂将所请之经书,包扎成驮。唯因时期尚早,河水未退,无有商人往返印帕间,

我因回国心急,解友三先生,特派骡帮送印,只因经书太多,延时过久,古历十

月初五,始到戈伦堡,住惠文皮工厂。将经书交转运公司转运。初十日即赴加尔

加大,住与记宝号。十一日签回头护照,十八日买轮东归,惟在我动身之前,经

书尚未运到,实属憾事!只好拜托友人到时再为转运了。冬月初五日抵香港,是

晚即乘车赴广州,转粤汉车,初八晚两点半至武昌,住佛学院。在武昌住了半个

月,讲了一部《二十唯识论》和《菩提道次第修法》并《菩提道次第广论》中奢

摩他的前半段。二十五日偕法舫法师、雪松法师、契惺法师乘武林船西行。二十

九日到宜昌,三十日买民安轮票。古历十二月初一日开驶,初三日船在兴隆滩触

礁,几乎葬身鱼腹,枯水行船,实在是令人胆裂。水手门七忙八乱地涂了些洋灰,

勉强走到盘沱住宿。初四开到万县,赶忙换民苏。初七晚才到重庆,初十始平安

回到缙云山。

回院后,很想休息调养几日。不过我是为佛法而发愿牺牲的,院务忙得很,

并且离院一年多,全权是请苇舫法师代理的,把他辛苦了。专修班的课程,多蒙

严定兄担任教授,我更是感谢到了万分。其余的各位教职员,都各负其责地热心

做事,没有一位不令我感激的。我自己空跑了一趟,耽误了一年多的光阴,实在

惭愧如地。迎师既未成功,事情乃当自做,肩头要硬些,脚板要直些,每日除在

普通专修两科中教课外,尚需为法师们讲点戒律和密法。再有空闲,便是做我私

人所愿做的翻译工作了。只要能够与佛法有真实利益,译书、教课、栽培后学,

这当然都是我分内的事了。

法尊法师自述

法尊俗姓温,河北深县人,一九○二年生。在俗时仅读小学三年,文

化很低。一九一九年,因家境困难,到保定府学做皮鞋。因长期患病,学

业无成,与一九二○年春末,厌世逃往五台山出家,投玉皇庙瑞普(法名

觉祥)师座前落发,法名妙贵,字法尊,即在庙随众劳动。早晚学习念诵

功课。

是年秋,大勇法师、玄义法师等路过本寺,遂请勇师讲开示,勇师即

日略讲《八大人觉经》,次又讲《佛遗教经》,遂对听经发生兴趣。

一九二一年春节,广济茅蓬打念佛七,我去参加,七后即住在茅蓬参

学。是夏听大勇法师讲《弥陀经》等,又听远参法师讲《梵网经》,对经

论中的名相有了点粗浅的理解。

是年秋,太虚法师应北京佛教界邀请,在广济寺讲《法华经》,大勇

法师要到北京听经。是年冬,法源寺道阶法师将传戒,我要到京受戒,遂

跟随大勇法师到北京,礼谒了太虚法师,听说准备办武昌佛学院,予请入

佛学院学习,蒙太虚法师面许。是冬在法源寺受戒后,即随传戒诸师到南

京宝华山隆昌律寺学习传戒法。

一九二二年夏,在宝华听讲《天台四教仪》,兼阅《教观纲宗》等,

对天台教义,略有所知。冬初,听说武昌佛学院开学,遂下宝华山前往武

昌。在佛学院先学《俱舍颂》、《因明》、《佛教史》等一般论述。次年

则听讲"三论"、《解深密经》、《文殊般若》及《成唯识论》等大乘空有

两宗的要典,又听了《密宗纲要》等。对于大小显密得到了一个轮廓认识。

一九二三年冬,大勇法师由日本回国,在佛学院传授十八道,余亦预

其法会,学了文殊修法。

一九二四年,大勇法师在北京筹办藏文学院,准备学习西藏所传的教

法。是夏武昌佛学院毕业后,我即回北京参加藏文学院,进学藏文。

一九二五年,太虚法师在北京中山公园讲《仁王护国般若经》,又在

藏文学院讲《摄大乘论》,余均预法会。是年初夏,藏文学院全体出发进

藏,路经武汉、宜昌、重庆,后到嘉定,登峨眉山避暑、打七。秋初下山,

因无走山路经验,下山急跑,将到山脚时,两脚已寸步难行。抵达万行庄

时,已日没很久,次早起床,足不能履地,在庄上休息数日,始返嘉定乌

尤寺。

在万行庄休息时,见室堆有大藏经,遂翻阅律藏数卷,到乌尤寺后,

遂借阅《根本说一切有部律藏》。同时为加紧学习藏文,手抄《四体合璧》

一书中之藏汉名词(世俗语)四册,又抄日本出版的《四体合璧翻译名义

集》中汉藏文名词(佛教语)四册,作为随时参考的资料。

是年冬,经雅安,越大相岭到康定,住安却寺,特请一位邱先生教藏

文,前在北京藏文学院教藏文的充宝林先生,即康定充家锅庄人,是康定

跑马山慈愿大师的弟子。旧历年底,充先生亦回康定。

一九二六年春,大勇法师,朗禅法师和我同上跑马山,亲近慈愿大师,

先学藏文文法《三十颂》、《转相论》、《异名论》、《一名多义论》、

《字书》等关于藏文的初级书籍。次学宗喀巴大师讲的《必刍学处》、《

菩萨戒品释》、《菩提道次第略论》等佛教正式典籍,为学习藏文佛学打

下了一个较好的基础。

一九二七年,大勇法师率领一部分同学支官差进藏,我和朗禅法师则

搭商人拉噶仓骡帮进藏,抵达甘孜时,西藏政府来信阻止汉僧进藏(当时

康藏有隔碍,疑心我们是政府派遣的,所以阻止)。我们因此就住在甘孜

札噶寺学经了。

我在札噶寺依札噶诸古数年,初学《因明入门》等书,次学《现观庄

严论》(参阅各家注疏)、《辩了义不了义论》,听受了札噶大师的着述

和许多传记文类。我在这期间内,试译了宗喀巴大师的《缘起赞》并略加

解释。摘译了《宗喀巴大师传》和《阿底峡尊者传》,俱在《海潮音》上

发表。还译了几种小品教授,今已遗失。

一九三○年(记不准了)春,到昌都亲近东格什,适值传金刚蔓论法

会,受该论中四十多种法。夏季学了一点声明知识(可惜未学全),秋后

随安东格什进藏,冬季抵达拉萨。

一九三一年以后,依止安东格什,学了《菩提道次第广论》、《密宗

道次第广论》、《密宗道建立》、《五次第论》、《入中论》等。又在此

时,开始译《菩提道次第广论》,是时汉藏教理院已成立,太虚法师多次

来信催促我回来教学,遂结束学业。

一九三三年冬初,离开拉萨,搭商帮,往印度,准备由海道回国。在

印度期间朝礼菩提扬、波罗奈斯、拘尸那等圣迹后,又往尼泊尔朝礼许多

圣迹。

一九三四年春,到缅甸仰光,朝礼大金塔,住到初夏,乃乘轮经槟榔

屿、新加坡、香港,六月间抵上海,到宁波育王、雪窦,谒见太虚法师,

汇报数年来学法的经过。次回上海,到南京小住,安钦大师为南京诸信士

传吉祥天女法,邀余代译语。次到北京,回俗家一望。是夏安钦大师为北

京佛教界在密藏院传法,余为译语。仲秋乃经武汉,入川到重庆汉藏教理

院,担任了教学工作兼管理院务。是时继续翻译《菩提道次第广论》,为

同学讲授。又举《必刍学处》、《菩萨戒品释》等。

我原想迎请安东格什来内地宏法,以便学习一切未学到的教理。但迎

请大德必须有足够的经费,而筹此费用,亦非易事。是年年底会见了阿旺

堪布,彼邀我到成都讲经,以便筹款。时有胡有章居士到汉藏教理院,亦

极力劝我去成都讲经,为迎师筹款为宜也。

一九三五年夏,应阿旺堪布之邀,遂赴成都,先为阿旺堪布译语,讲

颇章喀大师所造之《发愿文》。次讲宗喀巴大师的《缘起赞论》。筹集了

迎请安东格什的路费。秋季,即再度进藏。冬季到拉萨,但因缘不具,不

久安东格什圆寂,我数年计划全成泡影。世法如是,无可奈何。

一九三六年,依止绛则法王学法,听讲《必刍戒》(德光论师的律经)、

《俱舍论·随眠品》等,是年在拉萨翻译《辩了义不了义论》及《释》,

《菩提道次第广论》及《密宗道略论》,在武昌出版。秋后仍绕印度由海

路回国,请回《藏文大藏经》和宗喀巴师徒的着作等。

这年在西藏听了许多反动宣传,我对***的政策一无所知,怀有仇

视心理。这在《我去过的西藏》一书中暴露得很明显。回汉藏教理院后,

继续作翻译与教学工作。翻译了《现观庄严论》,并加以略释。

一九三七年夏,到武汉,准备到北京参加安钦大师传法的法会。因"七

七事变"未果。秋后请太虚法师一同入川,在汉藏教理院讲学。是时承太虚

法师嘱,遂翻《密宗道次第广论》,后由北京菩提学会印行。

在抗日战争期间,除在汉院讲学外,还编写了《藏文文法》、《藏文

读本》,翻译了《入中论善显密意疏》等。又受东本格什嘱托,将《大毗

婆沙论》二百卷译成藏文。又为讲授西藏的佛教历史,编写了一部《西藏

民族政教史》。也曾代***教育部编写《藏文课本》八册,《常识课

本》六册,并未出版。一九四八年暑假后,余将汉藏教理院事付托正果法

师和开一法师等负责办理,遂到成都讲经,并加紧翻译《大毗婆沙论》。

一九四九年夏译完,将译稿运往康定交格桑悦协保管,完成这件大事,不

负东本格什之所托也。

一九四九年冬,四川解放后,我非常想家,因为多年来战火连绵,尤

其我的家乡是日寇扫荡区,不知家中尚有人否,所以归心很切,急想回去

看看。在旧历腊月初离开成都,经重庆、汉口、石家庄,一路很顺利,腊

月底到家,幸老母尚健在,全家也粗安,不胜喜慰。在家住了月余,并探

望了各处亲友。

一九五○年春,我来北京菩提学会参加了翻译组,替民委翻译文件。

是冬,正果法师来京和我商议把汉藏教理院奉交西南文教处事,我完全赞

同。遂将汉院交给政府,汉院的师生也由政府安排工作。汉藏教理院也就

结束了。直到一九五四年间,翻译了《论人民民主专政》、《新民主主义

论》、《社会发展史》等,又将却扎编的《藏文辞典》译成汉文。又译出

《五次第论》和宁玛派的《七宝论》。

一九五五年,为佛教百科全书撰稿十余篇。辞去了民族出版社的工作。

一九五六年秋,中国佛学院成立后,任佛学院副院长,兼讲授佛学课

程,译了《四百论颂》、《入中论略解》、《俱舍颂略解》等。一九六六

年,***中,佛学院解散后,我被打成黑帮,参加体力劳动。一九

七二年,解除黑帮名义,恢复自由。一九七三年后,患心脏病,养病至尽。

法尊作于一九七九年八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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